夏志清的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

GL_n · 发表于 2018-6-19 08:25: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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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，by C. T. HSIA

夏志清的《中国现代小说史》（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，by C. T. HSIA）早已为学界和读者公认为一本名作，盛名自不待言，且“其实”亦与相副。夏看待文学作品的标准，大概有三则：不朽的人性刻画，卓越的美学精神，以及修辞的精髓。他深恶痛绝的，是文学里掺杂了太多的政治情愫，以及过于滥情的叙事。所以，绝大部分左翼作家（鲁迅也没逃掉夏的判官笔）的作品，被他批的体无完肤；而张爱玲、钱钟书、老舍、张天翼等人，则是夏的眼中真正文学家的代表，而被凝墨盛赞。

夏志清的这本小说史，之所以让人觉得清风拂面，是因为我们被老生常谈的系统性庸见侵蚀的支离破碎，一切中庸的论述，都只是隔靴搔痒，此刻最需要的，不是菩萨低眉，而是金刚怒目，来给我们醍醐灌顶。夏志清写文学史的风格，带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（可以从他喜欢用“最”字而知微见著），透过文字，可以感受其性情中人的禀质。窃以为，偏见分两种：一种可以引人走向澄明的洞见；一种只是把人赶入愚蠢的沼泽地。夏志清在这本书里的偏见，大部分无疑是属于前者的。不管夏是不是反共（其实他在书中也黑了国民党），他写书的功力，是一目了然的，比如，这本书的一个很大的特色，就是细读文本。这个就相当于你写本数学书，如果全是抽象的理论，而不举例说明这个理论的应用之精髓，那很让人怀疑，写这个书的人自己是不是真搞懂了这个理论（对于这个评判标准，Grothendieck是例外）。当然，以世界的眼光来看，“细读文本”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，只是欧美新批评的基本功罢了，但对于大陆的这批写文学史的人（水准低的可怕）来说，就是个高标准了。另外值得称道的一点是，夏把中国文学作品纳入了世界文学这个大视野里来进行考察，使我们阅读的胸襟，立即从时间和空间两方面开阔了起来，这是一个大格局的架构，例如，他把鲁迅的小说和乔伊斯的《都柏林人》进行比较，把《孔乙己》和海明威早期的Nick Adams故事进行类比，等等。不过，整体来说，夏志清有更大的雄心，他想为中国建立现代文学的“大传统”，这个所谓的文学“大传统”理论，其实来自于 F. R. Leavis的文学批评理论以及新批评（New Criticism）学派。夏籍此理论，希望重新梳理宏大叙事和文学论述之间的关联。综上而论，他的确开启了一个新的可能性。

至于他对鲁迅的论述和评价，有心人自然知道何去何从，例如，夏说鲁迅一九二九年皈依共产主义后，成为文坛领袖，然后就很难再保持那种让他写出最好小说的诚实态度，因为鲁迅为了政治意识的一贯性，只好让自己的感情枯竭，云云。这里就说的有点扯淡了。夏关于鲁迅这一章的论述，远远没有他兄长夏济安的那篇关于鲁迅的文章（Aspects of the power of darkness in Lu Hsün, which was contained in Tsi-an HSIA’s wonderful book <The Gate of Darkness>）来的深刻和精彩，比如让我念念不忘的最后一句话:“Lu Hsün, of course, never saw the ghosts he brought home on his javelin. But with the pen, he has recreated them, and they have lives a charmed life ever since.” 不过，瑕不掩瑜，总体来看，夏志清的这本书，称得上一本偏执的杰作。喝着烈酒，却读着魏晋文章，精神和感官的双重激荡，亦于夏作之掩卷处，滋生和蔓延，终至沟壑于心胸。

我传的这本，是1971年由耶鲁出的第二版，另外，附了两篇书评和这本书的中文译本：

1, Review of “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 (1st edition). By C. T. Hsia.”/Chun-Jo Liu, in “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, Vol. 21, No.1 (Nov., 1961), pp. 80-81”

2, Review of “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 (2nd edition). By C. T. Hsia.”/ Ranbir Vohra, in “The China Quarterly”

3, 中国现代小说史，夏志清著，刘绍铭、李欧梵等，据第三版合译，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，2001。